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,只剩下林婉柔崩溃的嚎啕和窗外愤怒的声浪。
调查组那位年长的领导,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,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、带着极度厌恶的叹息。他不再看瘫倒在地的林婉柔和面如死灰的顾景琛,目光扫过依旧“瑟瑟发抖”的我以及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,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——有怜悯,有愤怒,或许还有一丝愧疚。
“小刘,”他沉声对刘干事吩咐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先把孩子带出去,安抚一下,找个卫生员来看看。”
刘干事此刻哪还有之前的倨傲,连忙应声,和记录员一起,小心翼翼、甚至带着点讨好地过来,想从我怀里接过孩子。
我下意识抱紧,警惕地看着他们。
“沈青禾同志,别怕,孩子吓坏了,先让医生看看。”领导的声音放缓了些。
我这才慢慢松开手,看着小楠和小宇被他们抱走,小宇还在抽噎着喊“妈妈”。
领导又转向面如土色的政委,语气冰冷:“李政委,这就是你们层层担保的优秀干部?生活作风败坏到这个地步,虐待妻儿,群众影响极其恶劣!这件事,师里会亲自督办!在问题没有彻底查清、严肃处理之前,顾景琛的所有工作暂停!调令作废!你们党委,要拿出一个明确的态度!”
每一个字,都像重锤,砸在顾景琛的心上,也砸在政委的脸上。
政委冷汗淋漓,连声保证:“是!是!首长,我们一定深刻检讨,严肃处理!绝不姑息!”
“至于你,”领导的目光落在顾景琛身上,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,“顾景琛,从现在起,你不再是作训科的参谋了。停职反省!等待组织最终处理决定!把你身上的枪和证件,交出来!”
顾景琛身体猛地一晃,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,眼神空洞地看着领导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旁边一名干事上前,面无表情地从他腰间卸下配枪,又从他上衣口袋掏出了军官证。
这个过程,无声,却比任何呵斥都更具侮辱性。
顾景琛就那么站着,任由摆布,仿佛一具被抽走了魂的木偶。
“还有你,林婉柔同志,”领导的目光又扫向地上哭得几乎晕厥的女人,“你的问题,组织上也会一并调查清楚!”
说完,领导不再看这屋里的任何烂摊子,带着调查组其他人,大步离开了会议室。政委狠狠瞪了顾景琛一眼,赶紧跟了上去。
热闹看完了,门口的邻居们却没人散去。他们对着里面的顾景琛和林婉柔指指点点,唾骂声、鄙夷声丝毫不加掩饰。
“呸!活该!”
“狗男女!脸都丢尽了!”
“赶紧滚出我们大院!”
王婶甚至朝着里面啐了一口。
顾景琛猛地抬起头,血红的眼睛瞪着周围的人群,像是要用目光杀人。可他此刻的凶狠,在众人眼里只剩下可笑和可悲。不知是谁先带的头,一颗烂菜叶子从人群里飞出来,砸在了林婉柔身上。
紧接着,更多的烂菜叶、土疙瘩丢了进来,虽然没什么杀伤力,但极尽侮辱。
“滚出去!”
“不要脸的破鞋!”
林婉柔尖叫着躲闪,哭喊着:“不是的!不是你们想的那样!”
顾景琛一把拉起她,像拖一条死狗一样,在一片唾骂声中,狼狈不堪地冲出了会议室,逃也似的躲回了正房,死死关上了门。
门外,愤怒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去,围在正房门口叫骂了很久才渐渐平息。
我依旧坐在会议室冰冷的地上,直到人都散尽了,刘干事才抱着已经哭累了、昏昏欲睡的小楠和小宇回来,脸上带着尴尬和一丝讨好:“沈……沈青禾同志,孩子没事,就是吓着了,睡了。你看……我先送你们回去?”